冰冻番茄酱

微博同名,口嗨也发在那里

【焕顺】姻缘上上签

1.4w+一发完,又名《我掉马是因为你暗恋我?!》建设一点扮观音/扮长姊文学,东伯侯和他多年未见单相思的暗恋对象,志异🈶(会说话的小狐狸),女装预警❗❗❗,如果雷到你的话非常抱歉,逻辑不同算我的😭,期待评论❤️,过几天会发番外

  “偌大的皇宫,藏着多少暗流汹涌的阴谋与血影刀光,殷寿以为他们是他听话的狗,却忘了活生生的人如何被洗脑,在被触碰到底线时,还是会露出埋藏在心底的血肉,凤凰是猛兽,蟠螭是,巨象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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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鄂琬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鄂顺愣了,呆呆地站在破败的大门口,眼前直冒一片金星,金囊咬住他的衣角:“别晕啊,想想办法!”

金囊是鄂顺在宗祠里和鄂琬一起救下的小狐狸,祭祖的时候它躲在牌位后面,吓得抖抖索索,等所有人都散去,姐弟俩眼错不见就把它抱了出来养在屋里。鄂琬还没出阁的时候天天给它喂红烧肉,还没过三个月,金囊就长得胖乎乎的,橘红的颜色又像松鼠,鄂顺便给它起了个这样的名字,谁知后来这狐狸通了人性,忽然就会说话了。

鄂琬嫁了个好人家,准确的说,那些对鄂家颇有微词的人,都管这叫“飞上高枝当凤凰”——他们女儿争得头破血流的太子妃之位,让老皇帝大手一挥赐给了鄂琬。

然而这富贵还没来到多久,宫里就变了天,老皇帝重病不久一命呜呼,太子在丧礼上中了风,口不能言。二王子殷寿登了大统之位,他那位长兄被软禁在东宫,鄂琬被安了个“不敬先皇,致使东宫玉体有损”的罪名,雪片般的奏折参上去,大多都是辱骂太子妃不遵妇道的,殷寿还是放了鄂琬回来,整个京城变了风向,鄂琬成了天家厌弃的恶妇。南伯侯生性脾气烈,也就称病不再上朝,谁知气憋在心里真得了病,临终前几天一口东西也吃不下,把鄂顺叫到病榻前,府里仅剩的银票卷成卷藏在一根木簪里,让他带给鄂琬,让他们好好活着,父亲再也护不了他们了。

这边都没出丧,朝廷的人就来了,查封了侯府,说是圣上的旨意,从今削了南都的侯位——鄂琬的身份给了他们一些虚假的体面,姐弟俩就挤在侯府边上的一间耳房里。

每一个人愿意接济他们——天之骄子跌落泥潭,这可是全天下的人最喜欢的戏码,有时不经意的成为看客,到最后发现演的就是自己。

鄂顺本来在街上的茶楼找了份事做,快到回家的时辰,金囊却突然来告诉他这么一档子事。

“……失,失踪多久了?”鄂顺很不幸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额,”金囊欲言又止,“我睡了两个时辰,小姐让我睡的,她就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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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没什么大碍。”金囊跳过去嗅了嗅倒在地上的那人的鼻息,“受了伤了。”

鄂顺叹了口气,他倒是不知道一天还能过得这么精彩,还没天黑,自己先是找人无处可去在一座破庙休息,然后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冲着谁来的杀手,然后就是一个成年男子捂着脖颈跌跌撞撞闯进来倒在地上。

“先给他疗伤?”

“记住!”金囊警告他道,“你现在是个女人,别让他看出端倪来。”

鄂顺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藕粉色长袍,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晃了几下,又跟着一缕发丝垂在胸前。

“他伤这么重,看,看不出来的,”鄂顺干脆伸手把碍事的步摇摘下来,“他,他要是,醒了,我,我就,就说我嗓子受了伤,只,只能发出男子的声音。”

“……好吧好吧,”金囊抬头看了看他脖子上用来遮掩喉结的丝巾,把鄂顺荷包里的草药叼出来,“救人要紧。”

一会就是这人怀疑也不要紧,金囊不无得意地想,自己虽然还没修炼到能幻化人形亦或是附身的程度,这种避人耳目的小把戏还是挺简单的。

鄂顺把草药揉烂了糊在那人脖子的伤口上,索性没伤到命脉,庙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后又重归于平静。那人似乎皱了皱眉,鄂顺愣了愣,鬼使神差般伸出指尖,想把那人的眉头摁下去,金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了几声:“先把他放到一边躺好养着?”

“哦,哦。”鄂顺受惊一样缩回手指,架起那人的胳膊,把他抬到庙的角落里,把扔在一边的披风给他盖上。

“等等!”金囊警觉的竖起了耳朵,背上的毛似乎都炸了起来,“有人来了!”

“怎么办?”

金囊环顾四周,看见香台前那尊早就掉了金身的观音像,和鄂顺对了对眼神,鄂顺立刻明白过来,把观音像搬到香台后面,自己坐在那个位置,扯了两块破布围在香台上。

“靠,靠你了。”

两个带着全套武器的人停在寺庙门口。

“这找了半天,他们根本就不在那!”

“少废话,不把他俩的全尸带回去,怎么和主子交代?”

“话虽然这么说,”其中一人迟疑一下,“怎么每次主子都要全尸?”

“呸,少在这说没用的,”另外一人啐了一口,“没看到吗,这是观音庙。”

“早就破败了,没人听见咱们说什么的!”那人的声音开始有些抖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观世音都看着呐!别说了,先进去歇一会。”

“我……”

“怕什么!”

其中一人刚刚一只脚踏进来,就听见庙里面有奇怪的咆哮声,声音听着凄厉异常,那人马上拔剑出来:“什么人,还不现身!”

声音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逐步向他逼近,天色逐渐阴沉下来,一尊人像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刺客抹了抹眼睛,只看见人像眉间格外惹眼的朱砂痣。

“菩萨显灵了!”刺客吓得倒退几步,抓着同伴就往外跑,绊到了门槛,两人一起滚下了山。

身后传来声响,鄂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赶紧跳下来, 看见屋角那个受伤的人睁开了眼睛。

“别,别动,”鄂顺制止道,“你受伤了。”

“你是救我的观音吗?”那人却皱着眉头问。

鄂顺看着他的脸,觉得有些面熟,又有些模糊,抿着嘴摇了摇头。

“也是,观音如何会不是钗环,”那人虚虚抬了一只手,似乎要凑上来摸鄂顺的脸,“是你吗,你的耳上没有痕迹。”

鄂顺心思一动,他也是来找人的?却几乎被他吓得就要赶紧带着金囊跑了,所幸那人只是问了一句,随后又因为伤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又晕啦?”还没演够的金囊伸伸懒腰,从香台上跳下来,歪着带大耳朵的脑袋看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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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我看你就是疯了。”

邓婵玉说这话的时候几个人聚在东伯侯府院子里的金鱼缸边,听到她这么说,姬发往鱼缸里扔鱼食的动作顿了几分。

“趁着这个节骨眼去找你那个联姻对象?你俩没见过几面不说,你这么大张旗鼓去找陛下口中的罪人之子,不怕带累到王后?”

姜文焕低头看自己的护心甲,没说话。姑姑姜王后对邓婵玉有知遇之恩,让她一个刑部尚书的女儿能从军,邓婵玉自然说话向着姜王后,这话虽然难听了点,却也是真心为他考虑。

但姜文焕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他心里有数,找人的前提当然是不能牵扯到父亲和姑姑。

“不是没见过几面,是长大了根本没见过,那南伯侯把儿子护得跟宝贝一样,不许他随便出门。”崇应彪从鼻孔里笑了一声,“姜文焕这小子十年前偶然救了人家,一见钟情,思春思了十年。”

“人家都没说你瞎插什么嘴,”姬发啐他一口,“没教养。”

“他也没不许我说,”崇应彪扬起脑袋,“死村姑你在多嘴什么,怎么你也暗恋那个姓鄂的?对得起殷郊嘛。”

“我撕了你的嘴!”

“好了!”姜文焕一拍鱼缸缸边,“都别吵了,我有办法了!”

“谁问你了?!”崇应彪和姬发撕打之余还能有多余的精力还嘴。

“邓姐,”姜文焕没搭理崇应彪,却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对着邓婵玉,“听说你最近也在刑部历练?不知能不能……”

邓婵玉啧了一声,心道自己真是见不了单相思的男人,直想吐,把头扭到一边摆摆手:“还有个管旧案子书卷整理的闲职,爱去不去——这是看在王后面子上的,你小子可别得寸进尺。”

“得令,”姜文焕冲她一拱手,“多谢邓姐,到时候婚宴上的菜你随便点。”

“人还没找到先夸下海口,你小子够自信的。”

“我可以帮忙查最近人口失踪的那个案子嘛。”姜文焕用余光瞥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崇应彪,不动声色地接着说,“姬发,人打死了记得拖到外边,不然晦气。”

……………………

自己当然要去找人的。姜文焕在睡梦中想。

梦里那个男孩朝自己甜甜地笑,下一秒却落入水中,姜文焕想去救他却动弹不得,看着男孩活活没了生气,又哭着跑远,问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无数次的噩梦惊醒,姜文焕觉得自己头上的冷汗都能淌成河。

然而这一次他却睡得无比安心。

是因为菩萨吗?他迷蒙地回想起自己睡着前那个人的身影,眉间的朱砂痣——和他很像,却是个女儿身。老天保佑他,连菩萨都长得像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等他醒来的时候将近凌晨,一只狐狸莫名趴在他的胳膊上,用爪子拍他的脸。看见他醒了,狐狸动作顿了顿,跳了下去,去叼旁边那人的衣角。

身旁那个穿着藕色长衫的女子皱了皱眉,揉着眼睛凑过来:“……你,你醒了啊”

狐狸似乎又拽拽她的衣角,那人察觉到什么似的连忙摆手:“……我,我哑了嗓子,让公子受惊了。”

“不敢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弯着眼睛笑起来,涂得并不均匀的口脂映着一点微弱的光发亮,仿佛新出的月牙一样。姜文焕心思一动,思绪还停在刚才的梦里,话还没经过脑子先出了口:“姑娘可认识鄂家?”

“什,什么?”女子似乎吃了一惊,僵坐着没动,“刚才,没,没听清楚,劳烦,劳烦公子,再问一遍。”

自己这是说错了话了,姜文焕察觉到自己问的太冒昧,人家不想回答,又赔礼道:“敢问姑娘贵姓?”

狐狸在女子小臂上一晃一晃地摇尾巴,女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声音显得更闷:“……孤身一人,没姓氏,您管我叫玖娘好了。”

玖娘,玖娘。金囊摇着尾巴想。鄂琬说,从前鄂太夫人以为又怀了个女儿,就给她取名叫玖娘,意为长长久久平安顺遂之意,后来生出来的是个小公子,就单取了一个“顺”字——合着自家公子这是把老底都卖出去了,金囊想翻白眼,又想到不暴露身份只能说这个,出了几个当年亲近的家仆,再没人知道这个事的。不过没什么,自己刚给了鄂顺一粒变声石,含在舌下,男子便能发出女子的声音——金囊一直对自己这种小法术

“玖姑娘,方才说错话勿怪——我单名一个万字,随便您怎么叫我。”

自己居然把他们拿来调侃自己的名字当做第二身份了。姜文焕也有些郁闷,看着门外的天空即将破晓,于是拍拍衣服上的土,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总在这待下去也不是办法,您一个姑娘家,怎么独自出来了?”

“……我,来,来找人。”

“巧了,我也是找人。”姜文焕说这些的时候又回忆起了梦里的那张脸,嘴角微微翘起,“不如找个客栈,平日里找人歇脚也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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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鄂顺终于放松下来,有时间拆自己已经打结的头发。

“他就在隔壁,万一找过来的时候看见你没梳头发怀疑你的身份怎么办?”金囊趴在床上问他。

“他,他会敲门。”

“那倒是,”金囊翻了个身,肚皮朝着屋顶,“我还没见过比店小二还有礼貌的。你问他是干什么的了吗?”

“说是刑部的一个闲职。”

“刑部!”金囊跳起来,紧张兮兮的,“你问他他们上司是谁了吗?”

“……他说只有,需要,需要他的时候,他,他才去报道,所以,不,不大清楚。这,这次找人,也是,辅助别人罢了。”鄂顺因为缠在一起的头发疼得微微皱眉,“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前几年刑部的奇事。”金囊又躺了回去,“那个,刑部尚书的女儿,不是去从军了吗?”

“……是啊,那,那是,恩典。”

“她第一次出征,和那个时候的二王子,也就是殷寿一起去的。殷寿在途中捡了只狐狸,毛皮雪白,后来打下了冀州城,苏氏仅剩的小女儿苏妲己入宫做了宠妃,那个时候狐狸就失踪了,满京城都找不到——这个你也知道吧。”

“……知道啊,”鄂顺干脆放弃了,和金囊一起坐在床沿上,“现在的王后,好,好像因为,苏妲己,所以,失宠了呢。”

“可是我见过那只狐狸!”金囊压低了声音,“一看就是修炼千年的,她没有发现我,可是这样的狐狸,都是能幻化人形,抑或者附身到别人身上的。”

“我看到她朝邓府那个方向去了。”

“你说,邓婵玉会不会是狐狸?”鄂顺把声音压的更低。

“不太像,”金囊摇摇头,“要知道,这种狐妖附身别人都是有目的的,那件事过去三四年了,这狐妖要办事早办了。大小姐说,出了邓府,走十几步路就是康乐坊,京城最大的乐坊,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入了宫了。”

“……又很难查啊,”鄂顺捏了捏金囊胖乎乎的脸颊,“该,该去哪,找阿姐呢?”

“找大小姐要紧,你也得小心别暴露了,你那婚约还没退呢,你说万一东安侯府派人来查你就遭了,你和东伯侯世子见过面吗?”

“没,没有。”

鄂顺心里藏着个迷蒙的回忆,太过久远模糊,以至于他都以为那是个梦,兴许是自己小时候太迷糊了,鄂顺回想起这个总是会这么安慰自己,年少时不被自己察觉的悸动深深埋在心里。这次联姻本来也不是自己的意思,以前门当户对,若是这世子脾气好自己嫁过去相敬如宾倒也好说,只是自己从没见过人家,万一他有个心上人,自己岂不是成了拆散鸳鸯的罪人,如今倒也不错,落得一身轻,年轻的东伯侯世子不愁没有小姐门当户对,更何况自己可是个男人。

想到这鄂顺又有点气闷,酸酸涩涩的情感似乎糊住了他的心窍让他难以呼吸。自己从没的联姻对象若是已经有了心上人,自然谁都不会高兴,只是如今联姻恐怕难以促成,自己才敢瞎想。反应过来自己在吃没来由的飞醋之后鄂顺气得简直想把自己打一顿,却也颇为奇怪这么这种感觉说来就来了,明明自己还没见过东伯侯世子。

正想着,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把鄂顺吓了一跳。

“玖姑娘,想着路途遥远,我让掌柜做了些吃食,出来尝尝吗?”

“稍,稍等。”

看着鄂顺开始手忙脚乱地挽头发,金囊真想直接上手,只可惜那样好像会把头发扯得更乱。

勉勉强强梳好了头发,鄂顺把变声石压在舌下,开了门,面对门外那人的笑容,不禁愣了愣,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地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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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两个人面对面吃饭,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金囊蹲在一边吃红烧肉,两只前爪把巴掌大的肉块抓得紧紧的,腮帮子鼓鼓囊囊。

鄂顺下定决心要先开口,于是放了汤匙。

“万公子这是来找什么人?”

“这粥做得如何?”

没想到两人一起开口。见对方托着腮帮子没有回答的意思,鄂顺只好拿起勺子重新舀了一口:“……极好,没,没想到这是你做的,我又欠你的人情了。”

“姑娘先前救我一命,这点小恩小惠我还是能给的。”姜文焕撑着下巴和他开了个玩笑,“不必放在心上。”

“嗯……”鄂顺突然又不喝了,似乎想起点什么,“这,粥,确,确实不错,总感觉,差,差了点什么,对了,是碟糖醋笋。”

“你在家一直这么吃?”姜文焕神色大变,注意到对方的无措后又收敛了一下表情,“失礼了,你接着说。”

“并,并不一直这么吃,只是生病的时候没胃口,就,就吃这个,也,也不记得是谁给的方子了。”

“那你来找谁?”

鄂顺噎住了,心道明明是自己先问的,又被对方给抛了回来,这么推脱扯皮也不是办法,鄂顺把粥咽下,按来之前和金囊对好的话术一五一十说出来:“我,我来京城,寻,寻亲。我身体,不好,后来父母双亡,我,我便来,京城,找我,我的寡姐,谁知,她在几天前就失踪了,报了案,也没有,有下落。”

自己这话也不全是骗人,鄂顺安慰自己道,起码自从小时候一次失足落水后身体一直不好,生病没胃口时喜欢吃糖醋笋也是真的。

“这几月,确实有十几名女子失踪了,还有流浪的孩子,我便奉命来搜寻。”姜文焕放了筷子,“人总是能找到的,不必担心。话说这糖醋笋,你在京城吃到过吗?”

“还,还未曾。”

“一会我去做一碟。”姜文焕一直撑着下巴的手也放了下来,叩着两根手指轻轻敲桌子,眼神似乎和刚才不同,带了点笑意,“东鲁那边有这种做法。”

“啊,多,多谢了。”

鄂顺忙不迭地道谢,却没及时想起来自己那个没有退婚约的联姻对象也是东鲁人。其实那句不过是姜文焕的杜撰,姜太夫人确实是会做糖醋笋的,姜文焕从母亲那学来一手好厨艺,可是这糖醋笋,他却只给一个人做过。

现在只需要验证一下就好,姜文焕敛了目光,垂眸看着粥碗——他可不记得那个被捞上来的落水小公子是个女儿身。

两人一同出门的时候门外正热闹,原来是掌柜的二女儿出嫁,夫家过来接亲了,那新娘子戴着红盖头,盈盈上了花轿,守在门口的掌柜和掌柜娘子又哭又笑的,新郎官骑了高头大马,又是一阵鼓乐吹打声,轿夫抬起轿子,跟着新郎走了。掌柜娘子不住地拿帕子抹眼角,逢人就塞喜糖。

鄂顺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当年鄂琬出闺,由于是皇家赐婚,场面比这有排场的多,宫婢在东宫的门口黑压压跪了一片。只是太子接亲之后就去宫中宴饮很久没回来,母亲哭的伤心欲绝,父亲的眉头倒是皱了起来,说是宫中远没想象中那么好,以后不许他随便进宫了,他也就没在宫里再见到阿姐。金囊这时悄悄爬到他的后背上,察觉到他的心事一样,用舌头轻轻舔他的脸。

只是接亲那时,想来自己冥冥中也见过那位东伯侯世子了?

鄂顺还没回过神,已经被姜文焕塞了一把喜糖,对方麻利地剥开油纸,把糖递到他跟前:“吃了喜糖就能添喜了,你姐姐一定能找到的。”

“承,承你吉言,你也吃。”

“姑娘的手指破了,最好上些草药。”姜文焕不急着吃糖,指了指鄂顺藏在袖子下的手指。

“啊,这,这是,做女红的时候,针,针扎的——掌柜娘子今日,很,很高兴。”

“是啊,谁家女儿出嫁,父母都应该高兴的。”姜文焕仿佛没注意到鄂顺在刻意地扭转话题,把糖扔进自己嘴里,顺着鄂顺的话头说,“从前我有幸,也见过比这更热闹的——皇家天恩,好几年前了。”

“哪,哪一场?”鄂顺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姜文焕却闭着眼睛嚼糖吃,全然没注意有人看着自己。

“唔,几年前吧,那个时候的前太子妃娘娘嫁进宫里,我们侯……我们刑部特地放了假,我只在宫门那遥遥望了一眼,真是豪华。”

“太子妃娘娘,如,如何呢?”

“我怎么敢看呢,何况娘娘进宫的时候也戴着盖头。”姜文焕语气里带了笑意,“那日真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也又一次看见我的心悦之人。”

“嗯,我,我也是,说,说不定是梦呢。”

鄂顺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低下头笑了笑,姜文焕的怔了一下,把油纸拿出来,吐了糖。

该跟掌柜的说说,这糖是不是坏了,怎么自己平白无故还吃出苦味和酸味了。

“唉,可惜太子妃娘娘……这几日,听说她和她弟弟都失踪了。”

姜文焕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然而鄂顺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低下头去扣手指。

“那,那,那有人报官了?”

“没有,”姜文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姑娘大可放心,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们,不过如今这个形势……我就自告奋勇来找他们了。”

“就,就你一个人发现了?”

鄂顺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了下肩膀,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姜文焕的手。

姜文焕的手停在半空,又迅速收了回去,脸上看不出一点尴尬,反而耸了耸肩膀,语气里满是轻松:“是东伯侯世子让我来查的,世子对鄂公子上心的很。”

“两,两位,关系不错?”

“自己的联姻对象嘛,”姜文焕眯了眯眼睛,“当然应该上心,不管见过几次。”

鄂顺低下头没说话,不过他估计金囊现在和自己一样,心中警铃大作——那个姜世子怎么派人来找自己?殷寿是不会把宝押在一处的,鄂家本来就对他没有利用价值,自己要是真去了东伯侯府岂不是给了鄂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就是姜世子决定要拿自己去请功领赏了?也是,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自然宁愿帮与自己不和的姑父也不会帮一个外人。鄂顺拼命眨眼,感觉心里酸酸胀胀的,眼眶也是。

不如趁这个时候说点不让人起疑的话。

“是啊——”鄂顺抵住自己的鼻息,不让人听出来哽咽,“等我,找,找到阿姐,也得去,找,心上人。到,到时候,估计,还,还得麻烦你呢。”

“是吗——你可以去找我。”对方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咱们快去找人吧。”

“先,先从哪查?”

“康乐坊——就从那开始查。”

“康,康乐坊不是,宫,宫里……”

“还是跟宫里的乐坊有区别,有钱就进得去,一会我进去查一番,不打草惊蛇就好。”说完姜文焕朝鄂顺伸出一只手,“请吧。”

鄂顺却只是扶住了他的小臂,准确的说只是捏住了他袖子的布料,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磕磕巴巴地解释:“你,你我,都,都有心上人了,这,这样,避嫌。”

“嗯,走吧。”姜文焕还不等他重新握住袖子,就转身朝外走,“我去给玖姑娘雇辆马车。”

鄂顺摩挲了一下指尖,心里暗道这家伙是不是生气了。

浑浑噩噩的跟在对方身后往外走,金囊小声提醒他:“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小心……欸,欸!”

金囊话还没说完,鄂顺已经一脚踏进旅店后院的小池塘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快栽进去了,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没回头的姜文焕却条件反射般的转过身来,一把将鄂顺从落水的边缘捞了回来。

“……多,多谢。”鄂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下摆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腿上。

“无事,这种事干多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再去买一件吧。”

姜文焕抑住心里复杂的感情,觉得自己忍了很多——忍住没告诉这位受惊的“玖姑娘”自己就是他所谓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忍住没告诉这种事干多了只是因为自己年少时救了他顺带一见钟情后在梦里演习了很多次。

可是看起来对方好像很怕他,何况现在告诉他也不是时候,姑母正在遭受无缘无故的禁足,殷寿又一次猜忌了姜家。

“文焕,听闻鄂家那个儿子不见了——他可是孤给你找的联姻对象。”

“多谢陛下关心,臣会尽力去找。”

“找到了那就成亲——他也算是鄂家的希望了。”

殷寿的那些话冷冷回响在他的耳边,他说这些的时候,苏妲己躲在殷寿身后,听到失踪的鄂氏姐弟时目光贪婪又有不甘,像猫一样舔着手。哪里来的希望,殷寿不过是变相的威胁姜文焕,既然鄂家已经失势,自己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可他忘了,在他恨恨地说着姜皇后脾气太倔时,却忘了她是姜文焕的亲姑姑,却忘了姜氏一贯而来的脾性——自己认准的就绝对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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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我感觉我要失败了。”

“正常。”邓婵玉在一边擦剑,听见姜文焕的哀叹脱口而出,后知后觉自己这么说有点打击别人的信心,于是咳嗽了几声。

“呃,我们的意思是,”被临时叫来帮忙的琼霄打了个圆场,“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有心上人了,而且这几天他一直躲着不见我。”姜文焕长叹一口气,“我是不是暴露什么了?他以为我是去抓他的?”

“如果你真的守口如瓶,那他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的,”琼霄笑了笑,“你第一天就发现他在男扮女装,那么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你行为不合理的地方,既然你自己都没觉得做错了什么,那你应该就没有暴露。”

“简而言之,”邓婵玉捂住额头,“你最好赶紧告诉我们需要什么帮忙,我们没你那么闲,小侯爷。”

“不就是,那次去康乐坊查了案子吗,然后那些找失踪的流浪儿就有了进展——”

“不需要知道这个,这是我的业务。”邓婵玉冷冷打断他。

“就是要接上说啊,然后我就带他去买衣服,他也不用我付钱,说要避嫌……对了,他付钱的时候掏了个荷包,里头隐隐约约,藏了个玉佩,他还很小心的收起来!”

邓婵玉和琼霄对视一眼,琼霄尴尬地笑了笑:“说起来……这种事你不找姬发来找我们,也是稀奇。”

“陛下说要把我们轮流外调,结果第一个派的西伯侯世子。”

“姬发他哥哥?那关姬发什么事?”

“姬发他去帮忙种地了,你知道吧,西伯侯在城郊有一大片麦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邓婵玉皱了皱眉,“陛下这想法真是说来就来,皇后娘娘如何了?”

“我父亲今早刚递了奏折,”姜文焕又叹一口气,“只怕也不能多说。”

“好,赶紧把你这事办好。”琼霄拍了板,“也不用分心了。”

话音刚落姚庶良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了,凑到姜文焕身边,看起来颇为激动:“焕哥,有人来找你啦!”

“谁?”

“一个长得像菩萨的姐姐,眉中间还有颗朱砂痣。”姚庶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一开始还以为她找彭祖寿呢。”

“……”姜文焕才想起来之前为了掩饰身份跟鄂顺说自己姓彭这件事——亏他还记得。

“还不用我们出谋划策了,甚好。”琼霄看了眼姜文焕,笑了起来,眨眨眼睛,“还不快去呀。”

“……他一看见我就要跑。”

姜文焕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迷,邓婵玉感觉自己的眼角跳了跳,果不其然就听见姜文焕紧接着说:“两位帮我去打探打探?我帮两位把活计都做了。”

邓婵玉“啧”了一声,踹了他一脚,一点没收力,姜文焕疼得倒吸凉气,以为下一秒自己的腿就断成两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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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鄂顺一开始没想躲人的,他可以对天发誓。

毕竟吃人的嘴短,姜文焕这几天天天做糖醋笋,金囊也实现了之前天天都能吃红烧肉的愿望,而自己在某一次吃饱了回房休息的时候还夸了对方很久,包括但不限于可惜自己是独子要是有个妹妹一定把她许配过去享福等等,金囊在一边听了,红烧肉好悬没掉到地上。

不躲人的前提是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

“我,我不见他当然是有道理的了,”鄂顺趁着屋里没人和金囊悄声说话,“早,早知道,他是,东伯侯世子,我,我也不会……”

“你也不会救他?”

“……那,那也太残忍了,我,我也不会,相信他啦……”

“这一切都挺好的,除了他是世子——好吧其实真正不好的是他是你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金囊的语速说得极快,“哎呀多然鹅留心总是没错的,你看要是那次你不上街,你怎么看见东伯侯府的车马去宫里?你怎么会看见姜家的二公子因为相似的容貌从而推断出他姜文焕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姜文熠乘着马车到了宫门口,东伯侯世子早就骑着战马等在那,宫眷的马车都到齐了,姜文焕下了马,在鄂顺眼中倒是颇为殷勤的给各家小姐撩马车帘子——然而真实情况是马车里坐的不过是各户的老封君,年轻的小姐早就被请到后庭去了。

鄂顺没敢告诉金囊自己不高兴还因为这个,他自己都因为这几日没来由的飞醋疑惑不已,且不说这姜文焕亲口对自己承认过有心上人,就是没说过,怎么能对只见过几面说不定还是来抓自己的人吃醋呢?

“你要是也有个心上人不就好了,到时候退婚也有理由,而且呀,就算不能退,咱们找到大小姐,和你那个心上人远走他乡,问你呢,有没有呀?”

“呃,没,没有……有吧……也许只是梦……我,我不知道……”

鄂顺对于遥远的童年记忆只有模糊的剪影,但是八岁时包裹住自己的湖水是冰冷且彻骨的,把自己救上来那人的气息是很温暖的,昏沉时吃的糖醋笋能让人胃口大开,就像自己几天前吃姜文焕做的那种一样。

“还骗你,我早就看出来了,”金囊越说越气,“刚才他那个长着丹凤眼的手下也在帮他瞒着你,他们指不定有什么阴谋呢。”

金囊说的是曹宗。鄂顺自从那次看见姜文熠从而判断出他长兄身份之后,接连躲了姜文焕几日,一开始姜文焕还等着他,后来只说让他有事来刑部找人,自己就去办案子了。鄂顺觉得总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何况姜文焕连那些失踪的流浪儿都能找到线索,自然也能找到阿姐,于是自己一边打听一边凭着记忆找过来,在偏房处敲了敲门,就看见一张肉嘟嘟的脸凑出来,打量他一番问姑娘你找谁?

这便是姚庶良了。

“找,找你们这,姓,姓彭的公子。”鄂顺还不打算把自己早就知道姜文焕隐瞒身份这事捅出去。

门开得更大了一些,姚庶良身后又出现一个人,浓眉大眼的,正一脸诧异地看着鄂顺。

“姑娘,你找我有何贵干?”

“这就是我们这唯一一个姓彭的。”姚庶良介绍道,许是察觉到鄂顺脸色不大好看,又陪笑补充道,“他嘴笨不会说话,菩萨姐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说。”

这是看见自己眉间的朱砂了,鄂顺舒了口气,也带了些笑意:“不找这位,找那位,左眼下有颗泪痣的。”

“啊,那不是我们东……”

“那是彭祖寿的表哥,”另一个长着丹凤眼的男人走过来打断姚庶良的话笑眯眯地说,“姑娘要是见他我叫人去找。”

鄂顺轻轻挑了挑眉,行了万福礼:“那就,多,多谢了。”

“不敢当不敢当。”曹宗摇了摇头,“小姚,快去找人。”

他俯身在姚庶良耳边轻声道:“去把焕哥请来。”

……………………………………

“还请姑娘稍等呀,”琼霄大方地给鄂顺行了万福,“他事情正忙,一会就来。”

“姑娘还养小狐狸。”邓婵玉揉了揉太阳穴,看见

桌子上的金囊冲她摇尾巴,心里一动,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哪也见过狐狸。

“受,受伤,就,就照顾它。”

“别干等着,喝点茶水。”琼霄转身过去倒茶,在鄂顺看不见的地方冲邓婵玉使了个眼色,于是对方悄悄伸出一只脚,使琼霄摔了个拙劣的跤,茶水不偏不倚,全洒在鄂顺三指宽的腰封上了。

“哎呦,是在对不住。”琼霄赶紧起来给鄂顺赔不是,“你看看,我把他送你的腰封都弄湿了。”

“……您,您还知道这个。”

“他日日回来向我们炫耀。”邓婵玉挑着眼角慢慢回答道——这话是真的。

“来,我给你擦擦。”趁着鄂顺还在愣神,琼霄从桌子上拿了块干帕子,垫在腰封下面,眼尖地瞥到了荷包里露出大半部分的玉佩。

是个未雕琢好的蟠螭,若是不仔细看或是以前从未见过蟠螭纹样的还真认不出来。

琼霄本不是和几人一起共事的,这几日来替碧霄的班,脾气好心又细,这才被千求万求喊过来帮忙,琼霄一想到这事就笑。

“您等回去换一条吧,不然容易着凉。”琼霄好不容易忍住笑,一看鄂顺身后那个绣得歪歪扭扭的女红,又开始笑起来。

“您,您笑什么?”

“无事,他马上就……”

“邓姐!”姚庶良又急急忙忙闯回来,在邓婵玉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鄂顺尖着耳朵去听,也只依稀听见“溺水”“入宫”什么的。

邓婵玉变了脸色。

“先告辞了,一会我们派人送你回去。”邓婵玉让几个侍女留下守在外面,“有点急事处理一下,你过几天再来找他吧。”

—————————————— 

  08

“娘娘怎么样了?”

邓婵玉赶进宫里,看见殷郊和姜文焕面色阴沉地坐在大堂上,禁不住发问。

“无大碍。”殷郊摇了摇头,“母亲意外溺水了,幸亏发现得早,只是昏迷几天。”

“当时我们注意力都在苏妲己身上,”姜文焕语气里带着歉意,“都怪我没及时救起姑姑来……陛下他也……”

“我们已经封锁消息了。”姜文焕突然转换了口气,“如今太子殿下监国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如今朝臣们只知道陛下抱恙几日不能上朝,不知道能瞒多久。”

“父亲他们可知道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姬发问。

“你猜我在哪看到了父亲和姬伯父。”姜文焕难得冷了脸。

“居然是天牢。”殷郊恨恨道,“肯定是苏妲己那个狐狸精指使的!她上次就挑唆父亲,让他下旨让两位老伯侯来宫里居住,让你们俩代行伯侯之职。”

“所幸苏妲己是死了。”姬发叹了口气,望向一旁死相诡异的苏妲己。

穿着红衣散发的美人跪坐在地上,头颅高高扬起,瞳孔发散,轻启朱唇,仿佛魂魄已经从体内逃出——她也失去了身体内的心。

“我想起来了!”邓婵玉似乎恍然大悟,“有人要他们的心!前几日找到了一些失踪孩子的尸身,无一例外都被掏空了内脏,我还以为是人贩子残忍拿去换了钱,结果那些人一点也没认这个罪。”

“东宫呢?”姬发想起什么似的问。

“东宫失势之后,很久没人去打扫了。”殷郊难得这么隐晦地说话。

“太子妃也失踪了。”姜文焕叹了口气。

“太子妃和她弟弟待在一处的吧?”殷郊问,“那就是又失踪三个。”

“鄂顺在我那——我是说在刑部。”姜文焕像是没注意到殷郊诧异的目光一样看了邓婵玉一眼,“你和琼霄都来了?”

“我让侍女守在外面了。”邓婵玉皱了眉头,“应该没事,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冲着谁来的。一开始只以为是流浪儿,结果孩子们都找到了,那如今失踪的只有失势的……”

“还有父亲。”殷郊的声音发着抖,“好大的胆子啊……是狐妖,一定是!我前几日见到了!”

几人一起看向殷郊,殷郊的语气逐渐变得愤怒:“前几日一只狐狸闯进了摘星阁,我去捉拿它,还被父亲责怪禁足了,我又看见它也进过母亲的寝宫,要在母亲休息时去咬她的脖子,那这次导致母亲溺水的也一定是它了!”

“话虽如此说,那苏妲己又是怎么一回事?按理来说,她是最像狐妖的那一个。”邓婵玉又扭头看了看没了生气的苏美人。

“不对,”姜文焕突然想起那只在和鄂顺独处时会说话的小狐狸,福至心灵想通了什么,“那个狐妖只是附身在苏妲己身上,它还有其他目的!”

“那咱们兵分几路,”姬发理了理甲胄,“邓姐守在这里,殷郊你待着别动,我去领着西岐的人找陛下,姜文焕你赶紧去把鄂顺也带过来——只怕狐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

“奴婢不知!”守在刑部大门处的侍女兢兢战战的跪下认错,“玖姑娘说奴婢们不必守在里面……奴婢。奴婢看见只狐狸窜进去了,还以为是玖姑娘带的那只,所以,所以没拦着……后来……后来那畜生去了康乐坊的方向……”

姜文焕感觉自己浑身循环的血脉霎时间变得冰凉。

姚庶良几个也赶了过来,几个人在屋里搜寻起来。

门口传来一声哀惨的叫声,金囊拖着条伤腿,挪到姜文焕身边,叼住他的衣角示意他往外跟它走。

“这个!”姚庶良举着个荷包跑过来,“是南都的纹样!”

绣着象形的荷包滚了一圈金线,里面稳稳妥妥地放着一个蟠螭纹样的玉佩——姜文焕日夜苦闷的真相,不过是没有开口的误会与年少时朦胧的梦影。

该想什么呢?是后悔?后悔自己一切都来的不及时?没有及时出现在需要自己的人身边,父亲,姑姑,鄂顺,自己因为心中的多虑而错过了救他们的机会,而后堂而皇之地将其称之为隐忍。

他不会一错再错,不然那也太对不起在朝歌摸爬滚打的这么多年了。

“你们快去找姬发,让他去康乐坊找我!”姜文焕重重地一扯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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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别怕呀,我不会吃你。”九尾狐又显现出苏妲己的模样,冲着鄂顺妩媚又诡异地笑,“只是借你的内丹一用,只要再收集一个,炼成的金丹便能让人长生不老,陛下他有恩于我,我当然应该让他与我共享极乐。”

“这可能对你有点不公平,”苏妲己又重新变成狐妖,“不过你姐姐和姐夫的内丹和味道可真不错,还有那个姬发的哥哥——圣人的心果然不同于常人。”

这是康乐坊通往皇宫的密道,狐妖的尾巴紧紧缠着鄂顺的脖子,他的变声石也被吐了出来,狐妖身后躺着的鄂琬与伯邑考被开膛破肚,鄂琬的脸上似乎带着些凄婉的笑容,紧紧抓着父亲就给他们的玉佩。

“挖了你的心,再有一个……”狐妖露出尖牙,“陛下还在等我呢,看来下一个是姜皇后……”

它的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划空而来,射穿了它缠着鄂顺的一条尾巴。

狐妖受惊跳到一旁,呲着牙看着把弓对准它的姜文焕,身后的八条尾巴冲了过来,准备发动第二次进攻。

“你敢动我哥哥,受死吧!”姜文焕身后赶来的姬发大喝一声,举起了手中剑,朝狐妖冲过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狐妖冷哼一声,拖着受伤的尾巴往后一跃,翻进了不远处的皇宫角门。

姬发“啧”了一声:“只怕是冲着王后去的,我先过去,姜文焕你记得把我哥哥……”

他说不下去了,姜文焕却点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就到,你帮我保护姑姑。”

说罢抱着陷入昏迷的鄂顺,给姬发让了一条道。

偌大的皇宫,藏着多少暗流汹涌的阴谋与血影刀光,殷寿以为他们是他听话的狗,却忘了活生生的人如何被洗脑,在被触碰到底线时,还是会露出埋藏在心底的血肉,凤凰是猛兽,蟠螭是,巨象亦是。

西岐的精兵就在康乐坊外,一个时辰后,皇宫中起了漫天大火。

一只被烧焦的狐狸僵硬地趴在被割下头颅的暴君身旁,余音绕梁,似乎还响着它不甘心的哀鸣。

…………………………………………

八岁的冰冷的湖水。

鄂顺在水中挣扎,眼前糊上一片迷蒙的浅蓝色。

忽然那片蓝色越来越深,一双手把他从恐惧中带出来,他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公子?你无事吧?”

那人的脸变得模糊,最后逐渐聚焦,变成他那日在旅馆门外见到的笑靥。

“无,无事……”

一旁陪了他日夜的姜文焕听到响声紧张地回头,发现昏迷多日的鄂顺流下一行清泪,手指有意无意抓住自己的袖子。

………………………………

新兴的王朝,新上位的君主。

姜文焕力排众议把姬发扶上了帝王的位置,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待在东伯侯府。

前不久他抽空去见了慢慢恢复的姑姑,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妇人冲他笑了笑,摩挲着他的头发。

“姑姑。”

“如今天下太平了,也好。”姜皇后似乎什么都知道,又拍拍他的肩膀,“错过那么多次,心中的遗憾再不弥补就晚了。”

“听郊儿说,你去求了祈福的签子。”

姜文焕低着头,手攥成拳头又松开,最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从那次在观音庙的十年后的重逢,他早就需要那人来渡他了,他相信自己那日见到的菩萨是万能的,能求他的祈福签,能求他的姻缘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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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你还好吧?”鄂顺趴在床头,担心地看着一边在地上打滚的金囊,“这是哪?”

“废话,当然是东伯侯府啦!”金囊一边蹬腿一边抽出精力来回复他,“我那次受伤太重,我感觉我快能进化出附身的功能了,东伯侯世子救了你,你别不声不响就走了。”

“可是他是要抓我的呀!”鄂顺瞪大眼睛。

“嘶……”金囊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也是,等今天晚上,咱们偷偷走。”

“嗯,还有……”

“醒了?”

鄂顺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姜文焕背着手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这么多天终于醒了,要吃东西吗?我给你做糖醋笋?”

鄂顺警觉地退到墙角,一旁的金囊突然大叫一声,一到白光闪进鄂顺的体内,金囊忽的不见了。

“别靠近我们小公子!”

“鄂顺”突然窜了上去,龇牙咧嘴地对着姜文焕,一只手紧紧扣住姜文焕搭在床沿的手腕。

“你要是放过他,我金囊说到做到,定有办法找到你的心上人!”

鄂顺这是被金囊附身了,姜文焕心下明白,却又觉得鄂顺要真是只小狐狸也挺可爱的,于是笑着摸了摸鄂顺的发旋。

“可是我就是心悦你家小公子啊。”

“鄂顺”突然愣住了,又一道光闪过,金囊已经躺在地上继续蹬腿了。

“你是因为我是女儿身而心悦我,还是因为我是你的联姻对象所以说这种话来哄我?”鄂顺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痕,他突然就不怎么结巴,“咱们互救一命,两不相欠,我也没兴趣做那人的替代品,我可以帮你找她。”

“姜文焕,退婚吧。”

“我心悦的是那个在后庭莲花池里被我救起来的小公子,”姜文焕趁着这个动作吻了吻鄂顺的指尖,“阿顺难道不心悦那个救你起来的人吗?”

“你,你怎么知道……”

“原来为了我吃了十年的糖醋笋。”

姜文焕的轻笑声喷在鄂顺的发旋,鄂顺的耳朵尖立刻红了。

“那日为了试探你,所以我说的心悦之人也是你——还以为我把小公子认成小姐了。”姜文焕又牵起他的手,“阿顺的针伤还带着薄茧呢,以后别做女红了,练剑也小心点。”

鄂顺气得拿拳头砸他。

“瞒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是来把我绑到宫里请赏的!”鄂顺的嘴嘟起来,扭过头不看他,姜文焕却想起什么一样笑得直不起腰。

“笑什么!”

“绑进宫吗,你是想让姬发看看我一直因为这个让他出谋划策的人吗?”

鄂顺愣住了,那也就是说,在他陷入沉梦的这十几日,天下早就变了样子。

“不过幸好,我还是东伯侯,也幸好……”

幸好你还在,没让我徒增遗憾。

“阿顺啊,”姜文焕又开始装可怜,“自从救了你之后,每到阴天,我的骨头还隐隐地疼呢。”

鄂顺停了一下,忽然上去轻轻抱住他。然后被更紧地回抱过来。

“喂,你说这算什么。”鄂顺把头埋在姜文焕的肩膀上,闷闷地问。

眼前人即是年少时的悸动,也是往后的余生。

姜文焕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地笑。

“这个呀。算是我那日见到观音,求下的好姻缘。”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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